第一八八章 天塌了(三合一) (第1/2页)
这是陈旷第二次试图动摇别人的道心。
第一次便是天牢脱困时,受害者自然就是那至今估计都还想杀了他的某道子。
这个世界相对唯物的证道方式,颇有一种君子论迹不论心的意味,只要你的行为符合自身的“道”,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
但这也导致了哪怕是万载难逢的天骄,亦或者搬山填海的圣人,在心性上的缺失在可能的范围里变得更大。
陈旷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如果利用好了,那么不管对方修为多高,都将不是不可战胜的。
而在陈旷自己也跨入抱月境,达成足以与天地法则产生那丝丝缕缕感应的“心湖”之后就发现,所谓的“道心”,其实也是有实体的。
一旦开始证道,便会在“心湖”之中凝聚“道基”,简单来说,就是你提交答案的试卷。
你需要做的,便是在这空白试卷上写上那个自己向自己设置的题面。
随后要做的,便是不断完善它。
直到“道基”圆满,天地认可,最终铸成一颗“道心”。
“道心”是上三品修行者力量的根基,但同时,也是他们无可逃脱的樊笼,将他们变成了“道”的提线木偶。
当然,这么说其实有些过了,若是心性与道合一,道发自心,那么自然而然不需要严防死守自己的“道心”会不会破。
但倘若心性原本就不稳,只要诱导对方做出违背自身之“道”的行为……
那么,“道心”不攻自破。
不过,这些能证道的修行者,就算心中有破绽,也不会轻易外露。
陈旷当初是抓住了沈星烛的谎言,才发现这位看上去清冷慈悲的仙子,内里实际上黢黑一片,把人当玩物看待。
但对于牧肇,陈旷连试探都不用。
就凭当初对方颠倒黑白,将自己定性成邪修,发布追杀令,就可知此人的虚伪。
而这样一个虚伪的人,当真会因为死了两个弟子,而对自己恨到这个地步吗?
不可能的。
陈旷笃定这一点,牧肇看自己的眼神,那可不是杀徒之仇,而像是杀父之仇。
谁能是“武圣”的“父”?
唯有天道。
陈旷也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身陷囹圄之中、一无所知的凡人乐师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真正完整的“道”了。
因此,道岸境想要进阶参寥境,就只能寻找其他办法。
牧肇所想的,或许就是通过其他人的“道”,来成全自己的“道”。
所以他如此急迫地想要将文耀扶持成下一个圣人,好让自己突破桎梏,接近“天道”。
文耀之死,断绝了这一种可能性,才让他如此愤怒。
于是,陈旷便借此来做文章试探。
他心里只有六分把握。
若是猜错了,此刻胜负依旧难定,他便要底牌尽出,再博一场。
但幸运的是他猜对了。
且更加重要的是,他的筹码太足了!
对于“武圣”而言,他深知想要培养一个准圣苗子有多难,哪怕李红绫这样的天才,晋级宗师可能至少都要等到二三十年之后,而想要晋级上三品,更是毫无把握。
别说是沈星烛这样前无古人的天骄,就算是江云轻这种等级的,可能都翻不出一掌之数。
文耀死后,牧肇的选择就更少了。
而就在这时,陈旷突然展现出了对于武圣绝学的完全掌握!
牧肇甚至都没有去想陈旷这偷师的目的,因为他不仅是学了皮毛,而且是神形俱备!
这自然是“练武奇才”被动的功劳。
理论上,任何只要陈旷见过的武学,他都能一眼学会。
不过学得太杂实际上并没有益处,而且“练武奇才”只能让他“学会”,并不能把进度条直接拉满,想要真正能有效地用出来,还是需要大量的练习。
再者,武圣绝学,到最后势必要涉及到武圣自身的“道”。
从陈旷利用“道心”威胁了沈星烛之后,他就下意识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所谓“道”的不可靠,若是学了,难免有可能受人掣肘。
但此刻陈旷所展露出来的“学会”,已经足够让牧肇看见希望。
这不仅仅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不需要再试错的天才。
倘若陈旷愿意继续学,哪怕只是装装样子,牧肇也根本不在意,他需要的,本来就不是一个弟子,而是一个“道”的容器!
牧肇犹如绝处逢生。
他原本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陈旷这番说辞,可陈旷还有一个“有理有据”的被动。
【有理有据:你说出来的话,只要逻辑自洽,便能大概率让人相信,难以起疑。】
这才是压垮牧肇心中天平的最后一步棋。
落子无悔,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牧肇听见自己道心破碎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道心被破,对于宗师境而言,无非是“道基”碎裂,再重铸之前,难以进阶上三品,对修为的影响并不大。
但对于圣人而言,便是此方天地便会收回自己的认可。
也就是……“道域”!
“轰——!!!!”
那庞大的以牧肇为唯一尊者的霸道“道域”,在顷刻间轰然崩塌、瓦解。
支撑着牧肇成为这小天地之中掌控者的力量,瞬间全部流失,令他那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变回了常人高低,给人的压迫感,也霎那间没有那么强烈了。
那囊括了此方天地的漩涡,几乎诠释了什么叫做风流云散,没有了凝聚收束它们的“道域”,也向四周溃散而去。
而原本正在对抗的两个“道域”,这时也终于打破了那原本已经有些倾向于牧肇的微妙平衡,反而朝着牧肇汹涌反扑!
牧肇的修为,正在飞速下降。
只是一息之间,便从道岸下降到了……玄玄!
在此方世界,得道可在一夕,失道自然也可在一息!
由来难得之事难失去,易得之事易失去,企图偷天之功,终于还是自食恶果。
吕折旋的法相却在此刻终于突破了牧肇的封锁,迈出了最后一步,跨越整片苦海,越过那对常人而言没有尽头的生死轮回。
说是法相,实则即是出窍元神,那法相越来越清晰,勾勒出与吕折旋如出一辙的面容,赫然乃是一尊头戴宝冠、身披羽衣的女仙,临风而立,威严神圣。
当法相踏出这一步时,吕折旋脚下的虚空陡然展现出无边彼岸,无数面目模糊的过往圣贤皆在彼岸尽头站立,抬头看向她,似乎正在含笑迎接她的到来。
吕折旋心中一动,扫视其中,果然看见了“武圣”牧肇的虚影。
这虚影与在太山武圣阁之上的“武圣”雕像一模一样,都是美髯长须、温和浑厚的魁梧老者形象,看上去温和而不失威严。
但此刻,那依稀含笑的虚影正在淡去,从这彼岸的席位上被天地抹去。
在抹去的过程中,虚影扭曲了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便从含笑的圣人模样,变成了一张狰狞无比的宛如野兽般嗜血而充满仇恨的面孔。
这正是“武圣”此刻最真实的样子——
“不可能……小畜生安敢骗我!你怎么敢,怎么敢!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就在不远处,反应过来而赤红双眼,发出怒骂的牧肇,浑身颤抖,可不就如同一只剥下那伪装的人皮的野兽一般。
牧肇感受到四周散去的“道域”,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不断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流失的力量。
但这些力量,在他道心被破的一瞬间,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此刻,他越是挣扎,就越是违背“霸道”,与他曾经拥有的力量背道而驰,力量反而流失得越快。
然而,牧肇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两千多年来得到的一切,因为一个小畜生的谎言,轻而易举地付诸东流的可笑局面,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牧肇徒劳地一遍一遍举起双臂呐喊道:“我是‘武圣’!我是圣人!我怎么可能违背自己的‘道’?”
他红着眼睛怒吼,质问天地:
“我可是圣人啊!我不过是心有宽宏之意,施舍这无知竖子一丝怜悯,让他得以拜列我门墙之下,若他诚心拜伏于我,自然可得生机以活命……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此非霸道耶?我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啊?!”
“苍天无眼亦无耳!竟被这一介竖子蒙蔽,毁去我之道心!我不服!!!!”
牧肇的声音滚滚如雷,但其中已然没有了此前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唯有难掩的颓靡嘶哑。
不过眨眼之前,还是吕折旋玄玄境,而牧肇道岸境,此刻两人的修为已经完全互换。
一进一退。
吕折旋成圣,而牧肇失道。
……
太山,武圣阁。
牧肇突然离开时的一片混乱还未完全平息。
因整个太山此前已经因为牧肇离去时的震怒而裂成了两半,此刻的武圣阁也仍是一半废墟一半完好的状态,留守的成员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谁都知道,阁主文弘盛气血攻心,是因为“武圣”的另一个真传弟子,也就是文弘盛的亲生儿子——文耀突然去世。
虽然事情确实极其突然,但命牌都裂了,便已经没有了其他可能性。
文耀已是抱月境巅峰,修成元神出窍的神通,若是死亡的当时有上三品在身边,那么若是用秘法封存元神,还有一线生机。
人死如灯灭,元神便是这灯火。
一旦离体,便会立刻被狂风吹息,但是如果保存得足够快,便还能留下几分魂魄,虽不能完整保命,却也能留存一点神志。
但很可惜,文耀死时进了凭古战场。
就算是圣人,也不能强行打开已经关闭的凭古战场。
文耀之死,是铁板钉钉。
只是文弘盛想起自己将文耀送入凭古战场,就如同送入了定死的棺材里,是否会有一瞬间的后悔?
自武圣离开,文弘盛醒来后,便一直在阁楼上怔怔盯着那命牌。
武圣阁其他成员也不敢轻易打扰,便只能任由这一片废墟存在。
文弘盛痛苦地咬牙切齿喃喃道:“耀儿……‘武圣’大人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实际上,文弘盛清楚地知道,文耀的死,多半是因为他所不知情地那一次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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