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一、破茧 (第2/2页)
桐英很少出门但淑宁却不能这样做。她仍要定期往简亲王府请安免得有人攻击桐英不孝。有时候简亲王或继福晋那边了话她还必须陪“婆婆”和嫂子去赴某些宴会。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面对他人恶意时手足无措的新媳妇了应对那些或是好奇、或是嘲讽地话时。基本能做到不动声色。其实在京中地宗室圈子大都是人精知道皇帝不想让那件丑事继续传开去自然不会公开提及。只当是心照不宣。因此淑宁地日子并不算难过。不过总有些人怀着某些目的会在她面前提及。
比如在某个宴会上便有一位女眷主动对淑宁道:“那件事你们真是受委屈了我们一家都替桐英侄儿不平。太子那般对他。真是太过分了。如果有人对你说什么闲话。只管来告诉婶娘。婶娘替你做主。”
淑宁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有些陌生的女人真地是好意仔细认了认隐约记起新年大朝时。这位夫人似乎与大福晋十分亲近一路跟着与人说话。她心中一凛微笑道:“多谢婶娘好意只是……侄儿媳妇不太明白婶娘的话。桐英降爵是因为有失职之处他如今正在家反省。可这跟太子爷有什么关系?”
那女眷僵了僵忽然笑着拍了她一下:“哎呀不就是那件事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淑宁笑了笑:“侄儿媳妇真不知道请婶娘告诉我吧。”
那女眷轻咳两声左右看看讪讪地收回了手。淑宁以为事情就算完了却听到旁边有另一位女眷凑过来笑道:“其实婶娘也是一番好意罢了。弟妹何必这么小心?我们可是真心想帮你们。”
淑宁笑笑:“多谢多谢。不过男人在外头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平日里也只是料理家务照顾爷的身体罢了。这些朝廷大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婶娘和嫂子说是不是?”
两个女眷都觉得甚是无趣随便说了几句便想要回座去了。淑宁微微松了口气却听到临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装什么装呀?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天说自个儿男人怎么宠自己其实他是更好男色吧?怪不得不肯纳妾呢。”却是娜丹珠。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盯着娜丹珠与淑宁瞧了几眼却又很有默契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重新聊起来。
淑宁咪了咪眼:很好我本来不想与你计较但既然你要找死就别怪我了。
于是她转过头微笑着对娜丹珠道:“弟妹说的什么话?需知咱们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自当谨言慎行仪止端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要心里有数才是。即便本身才德不足也要时时记得谨慎二字。绝不能学那市井村妇口出秽言却仍不自知。”
娜丹珠气得涨红了脸:“你说我是市井村妇?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淑宁仍旧微笑道:“弟妹身为科尔沁贵女与寻常闺秀不同就当更注重自身言行才是。我曾听说科尔沁地姑娘高贵、诚实、坦率是象珠宝一样珍贵的好女子还请弟妹牢记自己的家乡别辜负了科尔沁的荣光。”
娜丹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淑宁犹自微笑着扫了周围众人一眼缓缓拿起酒杯喝了
过了两天她去探望絮絮回到贝子府时却有些意外地看到几个家人拿着锤子铁锨等物往后院走。找了个人来问才知道桐英下令要拆掉后院正殿吃了一惊忙去问是怎么回事。
桐英淡淡地道:“今儿小孙来找我说起外头有人说我们家是照贝子体制建地如今降了爵就不该再住下去。我没空找屋子另搬只好让人拆掉后殿。免得再有人生事了。”
淑宁气愤地道:“这府当初是你立了军功皇上御赐的不是内务府分派那些人任什么说这样的话?”想起前两天宴会上的事便道:“是不是有人气你坏了他们的事所以趁机报复?”
桐英却道:“是不是都没关系了。反正这里只是用来存放东西地并没有正经用处。空院子还有呢把东西移走拆了干净。”
淑宁欲言又止。想了想叹道:“好吧就依你。不过家里要动土咱们住着也是个吵。不如到外头走走吧。就说是去巡视产业。”
桐英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往宗人府那边报备了一声又往简亲王府与淑宁娘家打过招呼后淑宁打几个人去几个庄子处报信便与桐英一起出了。
他们这一行只有三辆马车。十来个人。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从德胜门出后。桐英却改了主意不想到昌平去于是一行人转而绕过城墙往南走。一路慢行。仿佛是游山玩水似地。桐英骑着马有时会自行跑出老远才回到马车边上来。第一天晚上就在简亲王府在宛平地庄子上过夜。
他们一天只走二三十里连午饭都是在外头野餐解决地。第二天落脚在良乡男爵府的庄子第三天才到了房山别院。
长贵早已让人打扫好淑宁从前住地院子但桐英想念枕霞阁淑宁便陪他住在那里。这时已是秋天园中景致略有些凋零但荷花未曾败完桂花菊花却又已是开放的时候闻着花香吃着池塘里、小湖中出产的新鲜鱼儿和鲜藕偶尔双双在田间漫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他们甚至还步行爬山去游览各大佛寺不仅仅是石经山与云居寺连圣莲山、妙峰山都去了有时便在山中借宿虽然冷些看着葱葱郁郁的山景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桐英重新执起了画笔为别院园中的花朵画小品有时也画画山水。当淑宁看到他笔下的大片墨荷时忽然想起王寅曾在信中提过的话便与桐英商量了往拒马河小庄去住几日。
拒马河小庄地宅子只是寻常三进院子。当初淑宁设计了前院要大些王寅夫妇和几个小管事住在这里可以处理日常事务。正院才是淑宁与桐英住的后院是库房存放收来的粮食与农具等物。至于牲口棚却是没有淑宁让人在附近找了块地搭了个院子专为所有佃户饲养牲口。
他们此来并没有让太多人知晓所以许多佃户都不知道每日在他们田边上与他们搭话的那对年轻夫妇是谁小孩子也不知道给他们买冰糖葫芦地好心哥哥是哪里来的。桐英每日在乡间住着与这些纯朴的人们交谈心情渐渐好起来。
桐英郁色渐消笔下的画倒是画得越来越好了有时还会一时兴起题些诗词什么的。淑宁对他写地东西很留意。
刚来时他曾在一幅画上题了《沁园春》:“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蔬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注1)
淑宁知道他心中仍有些不甘虽然有些难过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日陪着他四处去散
虽然荷塘景致不如夏天时好却也是难得。拒马河风景秀丽夫妻俩划着小舟在水面上经过伸手去感受一下河水地冷意也觉得与在京中自家花园里地湖水很不一样。
一日桐英一时兴起想要游完整个十渡淑宁便去找人寻了艘游船来陪着他玩了两天中途偶尔遇见岸边草地上野花可爱两人又下船到岸上消磨了些时候。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冷了桐英已经开始画起院中的一株早梅。淑宁在收拾他的画作时忽然看到一幅字上面同样题了一《沁园春》:“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锦朝露。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当时共客长安似二6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注2)
她心中有些惊喜知道桐英已经放下了看着他专心画画地模样眼睛忍不住模糊起来。
桐英画完最后一笔仔细看看叹道:“天冷了彩墨都有些化不开呢。咱们明日回京去吧出来得够久了。”
淑宁轻轻应了一声便出去叫人收拾行李了。桐英看着自己刚画好的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回到京城中先便是到简亲王府请安。简亲王看了儿子几眼叹道:“回来就好正好宫里指婚给老三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小定那天要摆酒你帮着招呼客人吧。”
淑宁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桐英桐英却应了下来神色间并没有勉强之处。
待走得远了淑宁问起那要不要紧时桐英道:“你真当我是玻璃做的啊?我也消沉得够久了再不振作起来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放心吧。”
他灿然一笑拉起淑宁的手往前走去。
(注1: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辛弃疾作有“虽有心退隐然而壮志未酬于心不甘”的意思。)
(注2:沁园春苏轼作表示自己怀才不遇之下决心要避开政治斗争的漩涡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姑且保全身体悠闲度日。)